這幾天一直在生病,多多在病中總是忍不住想起另外一位很特別的病人,
我們是一年多之前在達蘭薩拉上密院認識的,但多多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,
暫且叫他nobody先生好了。
一天晚上,已經很晚了,我剛剛完成一天裏的最後一座功課,就聽到樓下的擾攘聲。
有一個人用中文大聲說道:“我不是要見他,我就是想把這些東西給他看看,
看到這個他就會知道我到這裏來有多麽的不容易了!”
接著聽到古沙喇嘛的聲音,一直說著不行不行的,而那位 先生不依不饒,
一定要將一些什麽東西交給大寶法王。
我心想,一定是古沙喇嘛中文不太好,跟他解釋不清楚,
所以就起身下樓去看看有什麽可以幫上忙的。
到了樓下,我看到一個帶著眼鏡的年輕人,
手裏拿著一封信、一些照片還有一盒包裹著的東西,就走向前去跟他說:
“你跟這位喇嘛說沒有用的,他只是這家旅館的負責人,
如果你有東西要交給法王,你可以去找喇嘛突丹預約一個私人接見的時間,
或者明天下午過來,明天是法王的公開接見日。”
那位先生看上去還是很激動,他不停地說:
“我不是要見法王,我也知道見不了,我就只想讓他看看這個,
他看完這封信就知道我來到這裡有多麽的不容易了,
我很不容易的,你知道嗎?”
當時多多心裡想著:“誰都不容易啊!”
但嘴上只能勸他明天再說,因為實在是很晚了,在寺廟裏面爭執這些也不好。
那位 先生最後悻悻地離開了。
多多一邊回房間一邊暗自覺得:
來上密院的真是什麽怪人都有啊,難為了法王了!
第二天,多多端著午餐來到在旅館餐廳外的門廊,挑了一張沒有人的桌子坐下。剛坐下沒一會兒,那位nobody先生端著炒麵向我走過來,看上去比昨天晚上平靜多了....
他很有禮貌地問我:我可以坐在這裏嗎?我說,當然可以。
坐下後多多問他:“東西交給法王了嗎?”
他說:“已經交上去了。”
多多很好奇,那是什麽重要的東西,
那位 先生好像突然打開了話匣子似的,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。
他說那是一封信,上面寫了他是怎麽賣掉房子和一切財產到了拉薩,在拉薩的時候有人告訴他,從拉薩是可以去尼泊爾的,他就買了車票到了尼泊爾;在尼泊爾又遇到一些人,他們跟他說“你可以去印度啊”,於是他又買了飛機票從尼泊爾來到印度。
到了印度有人跟他說金剛座那邊有法會,他就坐著火車去了金剛座,
到了金剛座有人告訴他還可以去達蘭薩拉見見大寶法王,
而他根本不知道大寶法王是誰,但他還是來了。
他告訴我,他連最最簡單的英文都不會,說罷還拿出了一個筆記本,
我打開一看,全都是手寫的一些簡單單詞的中英文對照,
例如:男廁所、白開水、火車站、飛機場、米飯,等等。
他說這是他在沿途認識的一些懂中文的西藏人幫他寫下來的。
但最最不可思議的是,這位先生告訴我,他是一名精神病人。
我聽到的時候整個兒楞住了,喏喏地點著頭,一邊腦子裏面迅速地分析著:
一個正常人不會說自己的瘋子,但是一個瘋子就更加不會說自己是瘋子了呀!
最後多多盡量保持禮貌地對這位先生說:“可是我根本看不出來啊。”
他說他現在已經好了,不過他認為他原來也沒有病,
但是他的媽媽兩次把他送進了精神病院。
“她為什麽要這麽做?”
“他們都認為我的想法很不一樣,其實我覺得只是他們不瞭解我。”
“那你恨你的媽媽嗎?”
“我不恨她,因為她是我的媽媽呀,她對我做的一切我都不會恨她的。
她給精神病院打了電話,他們就來把我綁走了,我現在還記得,我清楚得很,我在醫院裏,就是那種小小的單人房,穿著那種把你綁起來的衣服,
然後給我打各種各樣的針,還要吃藥。
他們以為我不清醒,可是我都很清楚的。但我也不恨那些醫生,
那裏是精神病院,他們在做他們應該做的事情,這是很正常的。”
聽到這裏,我已經很訝異了,我覺得這位先生真的很神奇,
他似乎不像我們“正常人”一樣有著那麽強大的自我,
他相信處在某一個環境的人就會做出與此環境相適應的事情,
那些事情沒有對錯,哪怕這些事情傷害了他。
他告訴我,後來他出院了,他的父親安排他到一個銀行工作,還分了房子,一切都很好。不過有一天,他決定這一切都不要了,至於為什麽,他好像告訴了我,但也許是因為理由太奇怪,我沒有記住。
後來他在重慶認識了一個喇嘛,喇嘛讓他去拉薩,於是就這樣開始了他的旅程。別人總愛問他:“你一個人什麽都不懂就這麽出門,你不害怕嗎?”
他跟我說:“我就告訴他們,我不害怕,我什麽都不是,什麽都沒有,
我害怕什麽。我,就是那麽一點點的小東西,什麽都不是。”
他很努力地用手指尖比劃著那一點點的小。
多多幾乎沒有機會插話,他一個人自顧自地述說著,
但是看著他認真又無畏的神情,我覺得自己很慚愧:
為什麽我要把自己那麽當一回事呢?如果我什麽都不是,那該多自由啊!
直到他說出那一番話,多多終於確認,這位沒有名字的先生,一定是菩薩的化現,要來給多多一次棒喝的——
nobody先生講完了他離家出走的過程之後,突然想起了什麽,露出了很生氣的表情:
“你知道嗎?有的人他真的很壞啊!他就是想蒙你、騙你。
不過我這麽說,你要知道,我是個精神病人,
這些景象可能只是在我自己的腦子裏的,人家不一定是這樣的。
我在尼泊爾和印度都遇到過很多壞人,他們真的很壞。
不過我是精神病人,也許他們不是真的壞……”
他反複地抱怨著,時而憤怒、時而委屈、時而無奈,但是總忘不了強調:這一切很可能只是他那個“不正常”的腦子裏的幻想,事實有可能不是那樣的。
多多看著他,突然覺得自己才是輪迴裏的大瘋子——
我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的判斷,從來沒有懷疑過一切顯現的真實性,
我總是認為事情的全部就是我所感知到的那樣的,
我總是深信那些傷害我的人骨子裏就是個壞人。
可萬一不是呢?萬一那一切不過是一個得了無明大病的病人腦子裏的幻相呢?天啊,我竟遠遠沒有一個精神病患者清醒!
最後,nobody先生吃完了他的炒麵,發完了他的牢騷,就到大殿那裏去了,留下多多一個人坐在那裏久久回不過神來。
坐在旁邊一桌的是一個臺灣人和他的西藏導遊,那個西藏人帶著幾分同情對我說:“那個傢夥可真能說,你還真有耐性啊!”
我轉過身大聲告訴他:“我覺得,你說的那個傢夥是個大菩薩!”
一個月後,在德里的西藏村,多多又遇到了nobody先生,他正在那條擁擠的街上遊蕩,多多驚喜地走上前去問:“你還沒有走啊!什麽時候回國?”
nobody先生說:“我決定留下來了,我報了個英語班。”
“真的,你的簽證不是快要到期了嗎?”
“是的,我打算一直在印度呆下去,護照我不要了,這沒什麽的。”
“祝你好運。”
“謝謝”。
勇敢的nobody先生,謝謝你給我帶來的啟示,願三寶永遠照看你,你在遠方要保重!
~ 札西拉姆 多多
[
Amber 讀後有感] :
看完這個故事之後的我,想起[當下的力量]托勒先生提起過的[精神病患]!
當我們只用自己狹隘的觀點看待世間萬物,我們不也是精神患者嗎?
每個人都會用自我的觀點在看世間的事物,包含我也不例外...
我有時也會因為自己個人經歷到的切身體驗,
偏頗的斷言與之相關的事物,彷彿我的經歷就能代表絕對真理的清晰...
我是錯的..我在不知不覺中陷入小我的觀點而不自知...
這個當下的我,反省了自己私下與人談話時,
小我偶而就會自以為是的妄加論斷 (汗)...
我誠心祈求上主的寬恕恩典,我不應該用小我觀點妄加論斷事物,
更不應該說出口,讓別人也受到影響..這是我的錯誤..請原諒!
我今後要更加謹言才行,更要懂得用上主的視野看待眼前的一切...
願我的口中只說絕對的真理: 愛與慈悲!
感謝上主的安排和教導......
看完這個故事之後的我,想起[當下的力量]托勒先生提起過的[精神病患]!
當我們只用自己狹隘的觀點看待世間萬物,我們不也是精神患者嗎?
每個人都會用自我的觀點在看世間的事物,包含我也不例外...
偏頗的斷言與之相關的事物,彷彿我的經歷就能代表絕對真理的清晰...
我是錯的..我在不知不覺中陷入小我的觀點而不自知...
這個當下的我,反省了自己私下與人談話時,